温陵

【喻黄】归人

#元宵节快乐

#世子喻×小公子黄,古风(滑稽.jpg

#ooc预警

 

正月里,金陵城冷得有些骇人。即使站在太阳下,也不能感到一丝暖意。冷风猖獗,柔弱的树枝猛烈颤抖,半空卷着尘土,连呼吸都是风沙味儿。

 

 

喻文州刚去给母亲请过安。母亲贵为长公主,年节里来拜访的人自是少不了的,招待得多了难免疲乏。幸而他领的是个礼部闲差,没那么多人情世故要应付,能稍微帮一帮母亲。驸马五年前病逝,公主府本就门庭寂寥,如今闭门谢客,更显得有些冷清。

 

 

记忆中,少天是更喜欢热闹的,小时候总是怂恿他去玩炮仗。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夹着两人肆意的欢笑声,气得教规矩的先生直跺脚。喻文州裹得像个小雪人,黄少天却只着平常衣物,玩得冷了就把手捂在他斗篷帽子下取暖。今时今日,炮仗是没兴趣玩了,故人也不再在身旁。

 

 

管事的递上来信,是黄少天寄来的。小公子的信向来极厚,特别是寄给喻文州的,从不会吝啬笔墨。三年未归,他的信却从未断过,什么大漠风光,江南烟雨,什么鬼怪传说,深宅秘史,写不够就用画的,恨不得带着喻文州一起游历。只是他待在一个地方的时间很短,回信到了,黄少天早已离开十万八千里,路线又随心所欲,根本无从预测。喻文州只收不寄,攒了厚厚一叠,小心翼翼地藏在书柜暗格中。

 

 

展信一看,喻文州便明白这大概是最后一封了。走了三年,少天终于是愿意回到金陵,回到自己的家。信里未附归期,平白让喻文州早早感到希冀。他本以为自己是平静的,拿起茶杯的手却微微颤抖,看来是欣喜而不自知?也是,一别三年,不知是胖了,瘦了,精明些或是洒脱些,那漫无边际的念想总算到了头,心心念念的人要出现在自己面前,怎么可能平静得起?

 

 

 

十一,喻文州照例随母亲到感业寺祈福。当朝陛下崇尚佛法,感业寺身踞皇城,修缮得十分辉宏,香火旺盛。管事特意提前嘱咐了住持,待长公主和世子入寺时,殿内肃穆,烟气袅袅,倒是适合清净修心。

 

 

长公主是虔诚之人,驸马逝世后更常到寺内礼佛。特地择十一此日,却与喻文州有关。他本是恭康大将军长子,生母早亡,生父在他记事时战死沙场。时驸马公主膝下无子,收养了他。正月十一,正是他生父为国捐躯的日子。收养次年,长公主便带着他到感业寺诵经。他犹记当年长公主教诲:

“文州,你虽入喻氏家门,但生育之恩,当铭记于心。为人当有将军之风骨,处事当有将军之气度。”

 

 

他自觉得上苍垂怜。生父声名远扬,养父母身世显赫。少失怙恃,驸马公主待他视如己出。父亲是言官,教他明真理,辨是非。他好读书,阅遍家中藏书后,母亲借着入宫机会带他到藏书阁看书。他温文尔雅,正直谦和的性子,多是得养父母言传身教。

 

 

更幸运的,十二年前的感业寺,他救起了一个人。

 

 

十二年前的冬季,北部大旱,皇族上下到感业寺祈雨,他与母亲同行。那时他还是个内敛的孩子,先生反复叮嘱他见了什么人要行什么礼,仿佛犯错了就要杀头,弄得他紧张不安。

 

 

感业寺有一片很大的后院,院中一个深池,传说有上古神鼋栖息于此。孩子本来好奇心就强些,再加上不想继续处在这拘泥的环境中,喻文州便向母亲恳求到后院去。

 

 

大多数皇族都还陪同者陛下在前殿,后院静得可人。除了本寺的一些僧人在打扫,就是禁军士兵守卫。

 

 

小道上,一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男孩子倒十分惹眼。不同于前院见着的那些神情倨傲的皇子和贵族子弟,他活泼得很,蹦蹦跳跳就向这跑来,边跑还边喋喋不休地说着点什么。看他衣裳的布料,腰间的配饰,却也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。喻文州见着他第一个念头是,夫子见了他这般放肆,怕是要气秃了。

 

 

还没能和那孩子搭上话,便见他向身侧滑了一下,左右摇晃了两下要保持稳定,整个人却还是往池子里扑通一声栽下去。

 

 

“救命啊!”听着此言,喻文州心里沉了一下,大事不妙,这孩子定是不会游泳。僧人和禁军都已向此处赶来,他本不用下水。可此时喻文州只有一个念头,一定要救他。

 

 

马虎地卸下斗篷,他也跟着跳入水中。时令已过小寒,那深池水冰冷刺骨,猛一触水的片刻,他感到有千万根冰针扎着全身,心口更是刀割一般的疼痛。

 

 

那孩子还在挣扎着呛水,喻文州只得费力向他游去,他们身形相近,喻文州只得小心翼翼地拖着他,提防着被他拽下去。那男孩的劲儿可真是大,喻文州只觉得吊着块沉甸甸的石头,以为自己就要去和池底的老乌龟作伴了。他拼命地挣出水面喊“别挣扎”,那男孩却动得更剧烈。

 

 

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。听父亲讲,他被禁军救上后,高烧昏迷了整整三天。甚至惊动了陛下,派遣随行太医即刻诊治。

 

 

他唯一记得的,是迷迷糊糊间中气十足的一声哭喊:“文州哥哥你不要死——”

 

 

回府之后,他静养了大半年才得以痊愈,却因为寒气入体伤及心脉,此生再无法习武。静养期间,那个孩子倒是经常来公主府探望,他叫黄少天,是惠王的嫡系幺子,按辈分算来,还是喻文州的表弟。

 

 

惠王爷与长公主同出一母,才华横溢,喜好诗词音律,不涉朝局。喻文州和黄少天自然走动得越来越频繁。令长辈们意想不到的是,原本以为一人喜静一人喜动难免争执,二人却意外地融洽。

 

 

黄少天喜欢到长公主府上写字,不是这里的先生教得更好,而是这里有文州。刚开始写时他总定不下心,东瞄瞄西摸摸,却见着文州气定神闲,端坐案前,仔细临摹,真是好看啊!就像是说书人说到的小神仙!看着看着,自然也就定下来,和文州一起写写字,时间过去得多快。

 

 

再大一点,黄少天习了武。起初是瞒着喻文州的,一次中秋家宴,长公主问及才露了馅。喻文州假意生气,黄少天像个小跟屁虫似的可怜巴巴地跟在他后边一下午,时不时晃晃桌子,扯扯袖子,逗得喻文州都笑了:

“没生你气呢!只是这等大事都不告诉我,我们还算是兄弟么?”

 

 

一和黄少天说话,他瞬间就精神了,双手一撑坐上石台,看得出手劲比原来更大了不少:

“这不也不是什么大事嘛……好文州,习武可不好玩,扎马步可都要累死我了!”

 

 

喻文州笑了,将案上柑橘丢了一个给黄少天。他清楚,少天如此煞费苦心地隐瞒,无非是当年的事让他心生愧疚。将门之后,竟因救自己而永远失去习武的机会,黄少天这些年始终都无法释怀。

 

 

近了日暮,四周的光线渐渐暗下来。他抬眸看着少天,眉目舒朗,已有几分惠王的影子。

 

 

“少天,”他唤着,言语间尽是释然,“不要因为当年的事自责什么。换了金陵城任何一个孩子,只要我见着了,必然会救。虽不能习武,我还是可做得很多的事,让天下人远离战争,比骁勇善战更有意义。”

 

 

黄少天猛地从石台上蹦下来,几步窜到他身旁,喻文州依稀记得,当时少天的眸子是那般清亮,神情又是那般坚定:

“文州,我习武为家国,更为你。若你愿沙场建功,我为你冲锋开路;若你愿江湖逍遥,我护你一生平安。”

 

 

天已暗了,黄少天的身影却愈加清晰,如光一般。无法习武,遗憾是有,但命运使然,喻文州从未怨过天地。今日得少天一言,只觉得感动,欣慰,庆幸。有此良友,夫复何求?

 

 

后来,几个京中贵族子弟暗地里说喻文州的闲话,黄少天三下两下将他们全部打翻在地,一改往日的嬉笑随性,眼神里尽是狠厉:“管住你们的嘴,文州不是你们议论得起的!”

 

 

再后来,被告了状,一向仁慈的惠王爷罚黄少天禁足府中三月。王府后院有一处极其隐蔽的矮墙,喻文州知道黄少天呆不住,又不敢偷溜,想着法子给他带些京城各地的糕点。什么桂花糕、莲子酥,买好了,从矮墙边送上去。那三个月,公主府的下人感叹世子近来衣襟脏了不少。三月后,裁衣匠人向王妃禀告,小公子的腰宽又长了些。

 

 

 

从山上下来,折腾了大半天,连随行侍从都有些疲乏。用完晚膳,长公主却屏退下人,难得地问了他对当朝朝局的见解。

 

 

喻文州仅是是公主府世子,目前的官职也不大,所以他并不明白母亲此问的用意,也含糊回答。

 

 

“你知道,惠王兄为何会允许少天出游么?”长公主突然又一问。

 

 

这一问稀里糊涂,喻文州却知此中大有情况。长公主自幼饱读诗书,后随先帝伐叛,颇得当今陛下敬重。虽是女流,身居府中,气魄见识远胜于一般女眷。与其这样与母亲绕弯子,不如直言:“文州愚钝,母亲今日想提醒孩儿何事,不妨直说。”

 

 

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,抿了口茶后说道:“我儿自幼聪慧,这些道理你是明白的。只是,文州,我希望你谨记: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*。”

 

 

并未多说,他请了安回屋。屋里的火盆暖着,蜡烛的火光不稳,在罩上描摹出摇曳的身形,一切都是平静的。他倚着榻,细细斟酌母亲的话。

 

 

当今朝堂表面一派欣欣向荣,皇子兄友弟恭,实则暗流汹涌。陛下立太子而未重太子,不免让诸皇子有他想,为笼络朝臣,手段无所不用。他本一闲差无足轻重,却因公主养子这一身份有了些分量。不怪今年府上走动的皇子亲贵多了不少,亦不怪母亲这么早地闭门谢客。

 

 

身在局外,他只觉得这等站位结党自私而残忍。收入幕僚,拉拢官员,资金何来?朝臣争斗,所思所议王权为先,利益其次,百姓居于何位?边境躁动,敌国蠢蠢欲动,整个朝廷却耽于这派和乐的假象,可悲可叹。

 

 

少天当年是负气出游,喻文州知道是得惠王叔默许。今日得母亲点拨,看来更具深意。

 

 

四年前,万国来朝。使臣的车马仪仗浩浩荡荡,举国为之撼动。皇帝设宴招待,皇亲贵族,朝中群臣皆出席作陪。

 

 

礼乐,歌舞,美酒,佳肴,样样是人间一绝。可台下之人如坐定火坑,内心煎熬。谁都知晓这接风宴绝不可能这般太平,来朝各国国力逊于大齐不假,但耍耍小聪明,煞煞大齐威风也不是不可能之事。万一这宴会出丑,丢的是陛下的颜面。

 

 

喻文州和黄少天也跟了去。二人倒是毫不担心,他们是小辈,又无官职,当成一次享受便是。尤其是黄少天,躲在后排极为洒脱,该喝喝该吃吃,偶尔品评下音律。

 

 

宴中,吴使举杯敬酒,喝酒是痛快,这敬酒词却极为酸涩,明里赞美的大齐自然风光,暗里讽刺齐国朝堂无用,子民愚蠢,必将坐吃山空。

 

 

起初尚有能言的文官漂亮地顶回去,一来一回的较量中竟渐渐落了下风,又有别国使臣煽风点火,落井下石,群臣渐渐没了声响,大殿一度出现静默。

 

 

正剥着柑橘的黄少天拍了拍手,小声和喻文州抱怨道:“那些老臣平日那么巧言善辩,怎么今日全都装聋作哑?”

 

 

喻文州知道他是想上场了,笑着拿走了他手上剥好的几瓣橘子,打趣道:“少天这是要发挥京城名嘴的威力了吗?”

 

 

“去你的!”他狠瞪了喻文州一眼,理了理衣冠,从容站起。这开场,还是英俊潇洒的王府小公子,一开口——

犹如高山瀑布倾泻而下,滔滔不绝。对着刚刚每一个使臣的圈套,或明或暗,或含蓄或讽刺,通通反驳了回去。言辞文雅,条理明晰,竟找不出一丝重复之处。

 

 

待他长篇大论完,大殿再一次鸦雀无声。他倒也不畏惧,举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意气风发,英雄少年,不过如此。皇上带头鼓掌,群臣附和,各国使臣皆叹服此少年之聪慧敏捷。

 

 

待坐下后,他抢回喻文州手中仅剩的一瓣柑橘,对他灿烂一笑:“谢啦文州!”

 

 

桌前的布料上还残留着茶水写的小字,竟是喻文州以茶水为笔,在他快要接不上时给他提醒。两人配合默契,这小动作无人识出。

 

 

三日后,骑射表演。魏国使臣趁机请黄少天出战,想借此让他出丑。哪知他师从名门,尤善骑射。马上少年威风赫赫,挽弓,搭箭,射出,动作干净利索,出手必中,堪称绝技,竟让多国武士甘拜下风。

 

 

京城黄少,能文能武,舌战来使,一骑绝尘,一时间传遍整个金陵。惠王府从未像当时那般门庭若市。惠王称出游,去江南躲了几天,黄少天偷溜到长公主府小住,这才不至于让王府的门槛被踏平。只是近一年后,有嚼舌小人寻了他错处,禀明圣上。皇上未怪罪,他倒先请求出游自省,沉淀焦躁心气。

 

 

论及才华能力,王府众子弟皆不能与黄少天相提并论。只是他坦荡不羁,性格直爽,怕是见不得这诡谲阴暗的朝局。惠王爷能在这京城安居如此多年,自是有他独到的大局智慧,如此用心良苦,也只是为了保住孩子的一片赤诚。

 

 

母亲所嘱,便也是要他保住本心,不站队,不结党。他亦想将周身所学报于国家,只是现今局面如此复杂,该如何立足?

 

 

喻文州闭目,思虑多了自然有些疲乏。命人点了安神香,想及早就寝。只是这身累尚能通过修养恢复,心累呢?

 

 

 

正月十五,金陵城最热闹的日子终是到来了。月华如水,灯火辉煌,无论贫贱,无论老少,上元佳节的欢笑属于每一个人。花市灯如昼,万千花灯婀娜多姿,争奇斗艳。街道熙熙攘攘,宝马香车过不得,行人摩肩接踵,走入其中,都能沾染上各种香料的气味。

 

 

喻文州独自走在沿河的小路上,此刻这里怕是京城中唯一清静的道路了。花市灯繁,自小到大年年赏,亦渐觉乏味。少天信中未附上回京日期,本以为他会在十五前回家,可今日即逝,怕是也赶不及了。这感觉真不妙,像尝了口蜜糖的孩子,再也耐受不了苦涩滋味。

 

 

河灯星星点点地缀在河面,承载着少女心事,送向远方。他的心意,只能一辈子揣着,埋入尘土,归于人世。

 

 

“文州——”一声熟悉的叫唤自身后传来,那清亮的声音,微微上扬的尾音,一如当年他中气十足的一声文州哥哥。

 

 

不是幻觉,不是梦间,喻文州只觉心上一块被重重撞了一下,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随之涌向四肢,他回过头——

少年伫立街头,一身藏青华服,高了,瘦了,三年历练,褪去少年稚气,更添稳重。他的眉目依旧清亮,如山涧里之曙光,目中,心中,容下了更广阔的山河。

 

 

喻文州努力回忆起他三年前的模样,脑子却在此时陷入混沌。罢了,过去怎样何妨?如今的少天,便是最好的少天。蓦然回首,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,而在这霁月清风时。

 

 

“文州哇好久不见!我回府请安后可是马上就到长公主府找你了,听说你出门了我就猜到你在这儿,聪明吧!”少天一开口,还是这般滔滔不绝。喻文州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,见他手中拿着点什么,向后一看——竟是只硕大的兔子灯,亮彤彤的。

 

 

“好看吧!好看吧!这像不像我们小时候你扎的那种,我路过看到有人扎手痒痒就买了。不过我觉得,还是你扎的最好看!”

 

 

喻文州自小手巧,每到上元节都会扎兔子灯,那兔子总是比别人的大些,栩栩如生的,他和黄少天一人一只,逛花市,吃糖画,走到兔灯内的蜡烛熄了。不过黄少天的兔子总是容易栽跟头,变成“火烧兔”,牵着牵着两人就只剩一只了。

 

 

“少天一回来就有这么好的兴致,这是……返老还童啊!”

 

 

“诶!那文州是老当益壮?”

……

 

 

一边说笑,一边走着。走过小桥,走过花市,走过车水马龙。本索然无味的景致,身边有一人陪伴,胜过万水千山。

 

 

走到王府后门附近,黄少天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。喻文州拢了拢斗篷,继续等着他讲中草堂王大夫的大小眼。兔子灯已经辗转到他手中,跟着他们“颠沛流离”了一路,难得没有撞翻蜡烛烧起来,此刻烛火燃到末端,将熄未熄,整个兔身也暗淡下来。

 

 

“文州……”黄少天突然小声地叫了他一声,然后却没再说话。

 

 

喻文州也不催他,就这么等着。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得耀眼,映着黄少天的脸,他似乎有点犹疑,眼神飘忽不定,又好像在酝酿着什么。

 

 

“文州。”黄少天又叫了喻文州一声,这次看起来镇定了很多,“三年前,你喝醉了……你跟我说过一句话……第二天我试探过,但你……好像不记得了。”

 

 

喻文州自知酒量不佳,醉醺醺之后再记不得酒中所言,只是见黄少天这吞吞吐吐的样子,他大概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,脸色也可见地变得惨败。黄少天拨了拨额前的刘海,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。

 

 

“你先听我说完……刚开始我很震惊,我们都是男的,怎么可能……我说服自己你说的是醉话,你把我当成是哪家贵族的千金。可是我总感觉我这是在骗自己。那段时间我其实很怕看到你,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很怕……不久后你也知道了,我犯了错,被父王一激,就走了三年……”

 

 

“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,文州,我想通了。我逃避了三年,我想通了。万千山水,若是不能与你共赏,总是没有那么精彩。三年来,每当入夜失眠,我总想着给你,想给你写信,提笔起来却又不敢诉于你我心中所想,只能胡乱地写些所见风光……对不起,让你久等了……不知道你现在,还……”

 

 

“少天,我喜欢你。”喻文州猛然打断他快要语无伦次的发言,终于是对上黄少天的双眼。

 

 

三年前的一幕仿佛重现一般,喻文州一样的话,一样的语气,一样的神情。只是三年前,半醉的黄少天看出他眼中的隐忍,三年后,清醒的黄少天看到他眼中的决绝。

 

 

“我记不清三年前那个喝醉的人说了什么话,这是现在的喻文州想对现在的黄少天说的。”一把环过黄少天,他的披风是冰凉的,耳边、颈间却是温热的。这样的少天,喻文州怕是今生都不舍得松开。他只感到心都快要跳出的狂喜,从未幻想过这种感情有所回应,听着少天的话,毕生幸运用在此时又何妨?

 

 

“唉呀!怎么让你给抢先了!”喻文州看不见黄少天的表情,但他说完这话后吸了吸鼻子。莫不是哭了?

 

 

“三年前便抢先了,少天落后多了。怎么追得回来?”

 

 

“真是心脏!”假装推开喻文州,黄少天却又变回一副严肃的模样:“还有一件事,我想跟你商量。”

 

 

“嗯?”

 

 

“我这次出去,最远到了南境,那里并不太平。”一阵风吹过,黄少天身上的薄披风扬起,“我知道父王不想我步入朝廷,我也知道现在的朝堂必定不甚太平。但我还是想向陛下请旨,我想去南境。”

 

 

喻文州凝视着他,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情愫。他的手搭在黄少天的肩头,温和地笑着,那是真正属于喻文州的笑,不似对同僚的客套,对父母的敬畏,而是一种内敛而坚毅的气质:“还记得你习武时对我说过什么吗?”

 

 

“我今日也如此对你承诺——若你愿沙场卫国,我为你出计献策,若你愿江湖逍遥,我陪你浪迹天涯。”

 

 

*出自《六韬武韬 顺启第十六》


Fin.

评论(6)

热度(158)